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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位华人职业经理人,业余时间竟在英国当志愿警察!自述:到过死亡现场,阻止过留学生受骗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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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


近年来,随着中英两国交往不断增加,中国来英留学人数不断攀升,在英华人数量也越来越多。

据中国驻英国大使馆2021年5月发布的数据称,英国的华侨华人总数约为70万人,占英国总人口的1%,是继印巴人、非洲裔之后的第三大少数族裔。

与此同时,在英华人的职业也越来越多元化。

孙晓栋的正职是一名职业经理人,在业余时间里,他也是一名志愿警察(Special Constabulary)。到底志愿警察和普通警察有何不同?当上志愿警察需要哪些条件?成为警察后,他又遇到了哪些事情?一起来看看他的故事。



我叫孙晓栋。2008年,我和家人一起来到了英国。

那年我16岁,过来读A-level。进了大学后,我学的是旅游及酒店管理专业。然而,在我心底,一直有个警察梦。

大学毕业后,我想去考全职警察。但那时政府正在削减公共开支,警察系统很少招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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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成为一名警察一直是我(左)的梦想,因为这样就可以帮助更多华人。这是我在今年曼彻斯特中国新春庙会上,与同事一起执勤


不得已,我只能暂时放弃当警察的梦想,和朋友一起运营外贸公司,同时,我也在帮国内企业在英国设立的分公司做监管和咨询。

我想当警察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想回报社会。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,我发现当时曼城没有一名警察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。如果我能成为第一人,不仅对曼城的华人群体有益,也可以帮助更多生活在这里的中国人。

后来,我如愿成为了一名志愿警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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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圣诞节期间,别人在玩乐,我在巡逻

今年,是我从警的第五年。在这五年里,我被人袭击过,满脸是血地进了医院,还上了新闻;进行过上百次的交通检查,查扣了数十辆违章车辆;也被人骂过无数次,甚至还遭到过面对面的挑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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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刚当上志愿警察几个月,我就遇到了袭警,被连打三拳,还上了当地新闻

但我从没有后悔过当警察,这段宝贵的经历让我得到了锻炼,也让我快速成长。成为警察后,我看问题的角度和方式也随之发生了改变。

法律只是道德准则的底线,但现实生活中的很多矛盾、问题和冲突本身并没有对错,或者很难论证对错,要靠自己去历练,去感悟,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。


如何成为一名英国警察?

有不少人对于英国警察的结构不太了解,我先来和大家普及一些基本常识。

在英国,警察部门主要由内政部统一管辖,但内政部只是在国家层面上把握大方向。实际上,警察部门是按城市、郡或者地区划分的,每个地方都由各自区域的警察来管理。所以,你会在不同地方,看到穿着不同警服、戴着不同警徽的警察。

大部分地区的警察,分为全职警察、兼职警察、志愿警察和辅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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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接到当地居民的举报后,警方进行区域性的交通临检

全职警察,顾名思义就是做全职工作的警察。同理,兼职警察是从事兼职工作的警察。两者的区别只是工作时长不同而已,都是按工作时间结算工资,并且工作时间是固定的。

而志愿警察是有自己独立系统的,他们不领工资,但可结算伙食费和交通费。还有一个类别是辅警,他们是全职,但与社区的联系更加紧密。

全职警察、兼职警察和志愿警察,他们在权力和职能上没有太大区别,基本都属于警员,普通人无法从着装上区分这三种警察。

只有辅警不太一样,他们穿蓝色的制服、戴蓝色的帽子,他们没有执法权,也不携带手铐、喷雾和甩棍之类的警用器械。

我是志愿警察,每个月至少要工作20小时,不设上限。我们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,去了就可以开始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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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志愿警察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,只要每个月完成20小时的工作量

我个人大部分时间是承担治安工作,和同事一起开车在街上巡逻,同时还会接到999报警中心的派遣,去执行任务。我们也可以申请到不同部门工作,参与不同的行动。只要提前和上级沟通,基本都没问题。

身为志愿警察,我的同事里有律师、医生、飞行员和空姐等社会各界人士。来自不同行业的人加入警察这个队伍,不仅让警察的身份更多元,也对其他警察起到一定的监督作用。我们可以从不同视角来审视警察的工作并及时给予意见,从而达到提升警队服务质量的目的。

我在从警过程中发现,英国的警察部门是很乐于听取志愿警察的意见的,他们也很尊重这些愿意奉献自己业余时间、为社会做贡献的人。

从另一个角度来说,能当上志愿警察,也是对这个人的人品的肯定。

英国对志愿警察的要求和对全职、兼职警察是一样的。首先,要成为志愿警察,警察部门要对我们进行背景调查,并且这种调查比对普通人的更严格。

之后会有面试和笔试,笔试会有一些情景题,问你对一些事件的处理方式。面试则会根据你笔试的内容进行提问,一般由三位考官对一位候选人进行提问。

在正式成为警察前,我们都要接受各种培训。比如要学习不同法律在执法中的应用,学习如何对案件进行记录,以及简单的擒拿技巧和自卫技巧等等。

此外,还要通过Job Related的体能测试,主要是考察我们的心肺功能否能胜任工作要求。即便成为警察之后,每年还要进行一次体能测试和为期两天的安全训练(主要是复习和更新一些新的自卫技巧)。如果没通过,就不能上街执行任务。同时每年还要进行急救训练,根据需求考取警车驾驶资格等。

以上这些培训和测试全都顺利通过了,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警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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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我顺利通过考核,从警校毕业

就我个人来说,法律这部分的学习是比较困难的。语言是其中一个因素,但更大的挑战是,如何将看似简单的法律条文运用在复杂的情境中。

比如在情景模拟中,我们要学会如何与犯罪分子对峙。刚开始时,面对模拟的犯罪分子,我都不知如何是好,甚至会有一些哑口无言的情况出现。这就需要你改变自己平时的语言和行为习惯,在工作中,以警察的言行来要求自己,才能让出警过程更加专业。


在英国当警察是这样一种体验

父母对我成为志愿警察是赞成的,他们觉得,这就是男人该做的工作。

但我当时的女朋友,也就是现在的太太,对我做这个工作还是持保留态度。她觉得警察这个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,永远不能确定会遇到什么情况,所以起初她是不太赞同的。而且她还有一个顾虑,觉得我成为警察之后,就没有太多时间陪家人,照顾孩子。

其实家人的担心不无道理,我也觉得,自己想做的事情和照顾家人之间要有一个平衡,这也是我后来没有选择成为全职警察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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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我和同事们在曼城周边地区查行驶超速

当我真正成为警察之后才发现,警察的日常并不是你在电影和电视中看到的那个样子,不会总有和犯罪分子硬碰硬的场面出现,也不会每天都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。

大多数时间里,我们的工作都是比较日常的,开着车上街巡逻,拦车进行例行检查,有时要收集情报和资料,与受害者沟通,也有很多的文字工作。

之前看到一些新闻报道说,英国警察“歧视”有色人种,没事就对犯罪嫌疑人搜身,甚至逮捕。

其实按照正规的司法流程来说,如果英国警察要逮捕一个人,是要写很多篇“小作文”的。举例来说,如果我花了两个小时逮捕了一名犯罪嫌疑人,把他送到了拘留所,可能我接下来的8小时,就得花在各种文书写作上了。

在完成这些工作前,我不仅不能上街巡逻,也不能接任何报案,这是我之前没想到过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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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在曼城市中心进行交通临检

当然,也会遇到一些让我觉得不舒服的场景。记得我从警后第一次接触到死者,是在一个独居老人的家里。

当时我们接到报案称,有位患有癌症的独居老人,平常需要服用大量药物来控制病情,但周围的邻居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,所以打电话报警,希望我们能进入他的家里搜索。

我们去敲他家的门,没有回应。从窗户向屋里看,屋内也是乱糟糟的。

我和同事只好破门而入,最终,我们在二楼的卧室里找到了这位老人的遗体,他已经去世多天了。

那时是冬天,屋内没有太多异味。我们需要对尸体进行检查,看看他的身体有没有外伤。

刚开始,我会有一些抵触,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,内心还是比较震惊的。

之后的几天里,过世者的面容还会在我脑海里闪现。

后来,我又陆陆续续遇到过一些比较严重的事故,或者需要处理一些比较血腥的场景。见得多了,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也逐渐变强,甚至会有些麻木。我想,这是当警察之后必经的心理适应过程。


被连打三拳,满脸是血地进了医院

我从警近五年来,真正危险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。

当时我们正在曼城市中心进行正常的巡逻,我和同事拦下一辆车准备进行例行检查。对方不是很配合,当我同事想给对方上手铐时,男子一拳打在了同事的脸上。

看到同事被打之后,我立马上前抱住男子的另一支手,但袭击者却抽开了被同事拉着的手,一拳打在了我的脸上,一连打了三拳。

当时事情发生得很快,我能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从鼻子里流出来,应该是鼻血。那名男子身高有1.9米,体重约200斤,平时应该也经常健身,身材十分健硕,他一下就把我俩按到了地上。

当时周围工地的工人都来帮忙解围,想把对方拉开,他们还说:“无论发生什么情况,都不应该这样对警察。”

在被按倒时,我按了对讲机上的一个紧急按钮,把我们的定位发给了周边的同事。一分钟之后,其他警察就赶到了现场,把袭击我们的男子逮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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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事发时,《曼城晚报》记者拍摄的现场照片

因为事发在市中心,我又被打得满脸是血,所以当时几乎所有的当地媒体都报道了此事。

后来我是躺着被送到医院的,医生在对我进行检查之后,发现并无大碍,只是鼻梁骨软组织开裂。

我那时还戴着眼镜,眼镜片也碎了,万一镜片进了眼睛,后果会更严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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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幸好我按下了对讲机上的按钮,同事及时赶到,否则事情可能会更严重(图片来自《曼城晚报》)

我刚当警察只有几个月,被打了之后,也有些慌张。进了医院之后,我的左腿还一直在抖。事后想想,其实当时应该有更多的行动来阻止男子对我们进行伤害。

缓过来之后,我的第一反应是该怎么和太太解释自己受伤的事,还好她的反应没想象中那么激烈。她对我说:“既然你决心要当警察,那我也决心要成为警察太太,这样的事,我知道早晚会发生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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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成为志愿警察,家人给了我很大的支持

在那之后,太太就一直提醒我不要逞能,要保护好自己。她说:“在公司里,你有员工要管;在家里,你有孩子要管。你有很多身份,不是只有警察这一个身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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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太太不断提醒我,我还有其他身份

警察局的同事和领导也不鼓励我们逞英雄:只有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,才能去开展工作。

警察也是普通人,没有人能逼别人勇敢,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。


华人警察的“独特”之处

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来英国留学,也有不少华人在英国安家落户,中英之间需要增强相互了解。我们华人警察,就起到了一个桥梁的作用。

在某些特殊场合,我们华人警察的作用更大,而且华人警察对于涉及自己同胞的案子也更上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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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我和华人同事一起执勤

在英国,每年都有不少留学生陷入电信诈骗的骗局,损失巨大,但由于这些案件一般都是跨国犯罪,追索起来十分困难,事发之后,警方很难帮留学生追回损失。因此,对预防电信诈骗进行宣传,就显得十分必要了。

每年大学开学时,一些大学附近的片警就会向总部申请,希望调配一些会说中文的警察,对留学生开展安全教育,顺便发放一些预防犯罪的用品。

还有一些教育中介以及留学生组织,会邀请我们去进行安全讲座,普及安全知识。

基本每一年,我都会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,参与这些宣传教育活动。在生活当中,我也一直提醒中国留学生注意防范电信诈骗。

截至目前,我已经成功阻止了四、五个中国留学生受骗上当,涉及金额估计有人民币上百万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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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曼城中国新年庙会的警察安全宣传摊位

现在电信诈骗的手段不断升级,花样层出不穷,防不胜防,宣传的意义远大于执法的意义。我想尽己所能,能拉一个是一个

除了电信诈骗外,华人遇到较多的案件类型是入室盗窃、性骚扰或家暴。发生了相关案件后,由于文化以及语言的原因,受害者可能很难向本地警察说出口,或者表述得不够清楚。但是他们愿意和我们沟通,这样也更方便警方了解案情。

但更多的时候,我们都是处理一些小事。比如在今年曼城举行的中国新年庙会上,我和另一位全职的华人警察同事一起到现场维持秩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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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和同事在曼城中国新年庙会上

有人捡到了一个玫红色的钱包交给了我们,钱包里却没有关于失主的有效信息,我们只能暂时带着这个钱包继续巡逻。

后来,有个女生哭着找到我们,说她的钱包丢了。我同事仔细询问了对方丢失钱包的特征后发现,她要找这个的钱包正是我们手里的钱包,于是就物归原主了。

看到失而复得的钱包,女生又惊又喜,她还在我的小红书上留言,对我们进行了感谢。事情虽小,但只要能帮助别人,我就会很开心。

经常有人问我,当地人对华人警察的态度如何?其实在同事之间,我们并没有觉得自己和其他族裔的警察有太大不同。

在街上,本地人对于华人警察的态度也大多是比较好奇的。有些人走过我们身边时甚至会说:“Really?”后来他们见得多了,也就习惯了。

有些犯罪分子或者犯罪嫌疑人,他们与当地警察冲突更多一些,和华人警察的关系反而更缓和。尤其是我们与一些亚裔或者有色人种打交道时,他们的态度会更好。有些时候,由于我们的介入,反而对稳定当事人的情绪和厘清案情有更大作用。

但也有人会向我们挑衅。当我们询问犯罪嫌疑人的姓名时,对方见我们是华人,会故意把自己的名字拼得很快或者说得很模糊,我可能要反复问他很多次。

这时,对方就会直接挑衅道:“你听不懂英文吗?”我们当然不会上他的套。我就和他说:“你这么一直和我吵吵是没有意义的,如果你想快点解决问题,那你先听我说。”

我们的原则是:只要你不构成罪犯,不涉嫌违法,并不会因为你让我不高兴了,我就故意找你麻烦。所以,总体来说,警察的容忍度是比普通人更高的。


警察只是一份工作

成为警察之后,工作每满三年、五年或者七年,就可以获得一枚徽章。今年有些特殊,正好是伊丽莎白二世登基70年,工作满一定年份的警察,就可以获得一枚女王白金禧徽章。只可惜,我还差一点才工作满五年,正好错过了获得徽章的机会。虽然有些遗憾,但我依然觉得当警察很有成就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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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我在成为志愿警察满三年后获得的证书和徽章(右),以及在新冠疫情期间坚持工作获得的徽章(左)

尤其是当我们走在大街上,有人和我们打招呼,和我们说“谢谢”,甚至有人主动和我们合影,说他们以我们为荣时,这种成就感就更强烈了。

警察这份工作,对人的历练和成长帮助很大。如果我不当警察就不会知道,在英国这样的高福利国家,还有这么贫穷的人以及这么多生活有困难的人;也不会想象得到,为了逃避警察执法,会有如此歹毒的犯罪分子;同时也无法深刻体会到,无论社会如何变迁,心地善良和拥有正义感的人还是占大多数。

现在遇到事情,我会从很多方面来思考,比如英国社会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青少年犯罪,我就会想:是他们自己变这么坏的吗?政府是不是也有问题?有没有学校或家长的问题?

有时候,我们逮捕了犯罪嫌疑人,把他们带到了审讯室。在关上门之后,我们问他们的第一个问题,不是问他们犯了什么罪,而是问他们:你要喝茶?喝咖啡?还是喝果汁?你饿不饿?

警察在抓捕犯罪嫌疑人时,和对方是对立关系。但在法庭没有将其定罪前,对方是无罪的。

我们也和他们一样,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,没有高低贵贱之分。只不过当我们穿上警服之后,从事的是警察这份工作,仅此而已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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